“喂，伯父，新年好啊。”
电话里头的背景音也有鞭炮礼花，但却没有人讲话。
游晴等了一会儿，才听到了老人那熟悉的声音，
“嗯，新年好。”
“伯父那边已经吃过了吗？”游晴轻声问候，语气听不出有什么不对。
身为大人，他当然清楚如果孩子受委屈自己会有多心痛。
所以他从不让老人担心。
特别是对于前妻一家，曾经的岳父岳母……
但电话那头的老人却没有接这个茬，只是又沉默着，又过了好几秒，才低哑嗓子道，
“小璇和你说过了吗？她妈妈喝农药了。”
老人没敢提自己女儿的名字，也没脸敢在游晴面前提。
而这样生硬的话题切入让游晴身体僵了一下。
他将电话稍微拿开一点，然后深深吸了口气，轻轻吐出，这才将手机放回耳边，恢复平静的语气，轻声回应道，
“嗯，小璇说了。”
“那她留给你的信看了吗？”
“没看。”
老人默然半晌，“是……不准备看了吗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
电话里，游晴又听见了他一声叹息，
“……是因为要留个念想吗？”
老人懂这个孩子。
没人比他更满意自己这个曾经的女婿。
温文孝顺，顾家爱子，又有上进心。
可是女儿不争气……
让这一切都变成如今模样。
那封信没看，才会一直记得。
可看过了，就什么都没了。
老人已经古稀之年，那沙哑的心疼语气，让游晴整颗心在轻轻颤着。
女儿哭起来有自己哄，难道自己现在也要被长辈哄着吗？
他抓着栏杆，不断抿嘴哈气，
心中想着，自己果然还是不够成熟。
只好卡着嗓子，不然呜咽发出声来，
“嗯……呜呃、呜，嗯嗯。”
老人听出游晴回应声腔调的怪异，电话那头的他脸色复杂，目光中满是愧疚，
“孩子。”
“嗯……呜，嗯，伯父您说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“呜、没事的的，伯父，都过去的、呜呃……您不用这样的，呜……”
游晴咬住紧了牙，把泪水擦干。
只有小孩子才会在大人面前哭。
可嘴上说是都过去了，哪里能过得去啊？
过去的只有他的人生，他的人生过去快一半了。
电话里的老人没有说话，只是吸气声的频率变多了。
显然在那头的他，鼻子同样发酸。
不过今天这个电话打过来，可不是只为给游晴添堵的。
“我想和你谈一谈关于小璇的事情。她妈妈拖我和你谈的。”
“嗯嗯、您说。”
一提到孩子，游晴赶紧应和，用力揉了下酸涩的眼睛，声音却是走调了。
老人那边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，犹豫再三后，还是温声问道，
“你还认这个孩子吗？”
“您是指小璇吗？伯父，您的意思是？”游晴有些不解。
“我的意思是，如果你想认的话，就让孩子跟着你生活吧。如果你不想认，请帮忙陪这孩子玩几天，再彻底和她断绝关系，让她回来吧。”
让小璇……跟着自己生活吗？
老人的话语让游晴怔了一下。
自己和前妻离婚了，但是关于游璇血脉的问题这种家丑，从来没有对外宣扬过。
除了一众亲戚，也没其他人知道她不是自己亲生的。
而在法律上，虽然女儿是判给了母亲，随母亲一起生活，但自己和她父女的关系却没有过变更，自己一直有她的监护权。
也有抚养的义务。
当然，如果自己不愿意养她，只要提供双方并没有血缘关系的证明，或者直接请求司法鉴定，就可以解除这道关系。
老人那边不知道游晴因为自己的这句话发了呆，只是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，以为游晴是拒绝了。
毕竟孩子不是亲生的，游晴没有理由帮着养。
对这种自己提出这种颇为无力要求颇为羞愧，于是连忙说道，
“嗯，如果你不愿意的话……”
但是话才说一半就被打断了。
“我当然愿意！”游晴音量一下子提高起来。
要是不愿意的话，他怎么还会消沉五年呢？
五年下来，不正是因为心中一直牵挂她们娘俩，这才让他痛苦不已吗？
被打断话语的老人突然间想到了这一点，再次陷入沉默。
游晴则因为自己刚刚失声，连忙回头看了一眼客厅，不过落地窗出来的时候已经随手关紧，窗帘遮地严严实实，并不能看到客厅里面。
刚刚提高的语气再次低落，
“但是小璇的想法呢？她来的时候，叫我叔叔……”
“有这种事吗？”
电话那头的老人似乎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，以至于语气有些惊讶，不过又想到外孙女的乖巧懂事，便反应过来了其中的原因。
那孩子多半是担心父亲不要自己了才会这么叫的吧？
老人沉吟了下道，
“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和小璇谈一谈呢？”
谈一谈吗？
游晴苦涩地笑了一声，却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，电话里，老人就又率先开了口。
已经得知游晴的意愿后，
他便先换了个话题，语气忽然变得沉重起来，
“小璇愿不愿意先不说。你和小璇相处，有没有发现这孩子表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？”
“奇怪的地方？”游晴重复了一声老人的话，诧异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。
女儿表现有没有很奇怪？
游晴摇了摇头回答道，
“没有。”
电话里头，老人又一次沉默了下来。
短暂斟酌后，他还是开口道，
“你知道吗？小璇妈妈自杀时喝的农药……并不是自己买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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